来源：纵横杂志

现在正是掀天揭地社会大革命的时代

——1920年4月29日 向警予致侄女向功治

功侄：

    我来法年余，接得你两封信，第二次信文字思想迥异于前，几疑不是你写的。这样长足的进步，真是“一日万里”，不禁狂喜！

    科学是进步轨道上唯一最重要的工具，应当特别注意。你现在初级师范，程度与中学相当。所习的是普通科学（即基本科学），应当门门有点常识。你于英、算、文、理能加以特别研究固好，但不要把别的抛弃了。

    你不愿做管理家业的政治家，愿发奋做一改造社会之人，有思想有识力，真是我的侄侄!现在正是掀天揭地社会大革命的时代，正需要一班有志青年实际从事。世界潮流、社会问题，都可于报章杂志中求之。有志改造社会的人，不可不注意浏览。毛泽东、陶毅这一流先生们，是我的同志，是改造社会的健将。我望你常在他们跟前请教！环境于人的影响极大。亲师取友，问道求学，是创造环境改造自己的最好方法。你们于潜心独研外，更要注意这一点。万不要一事不管，一毫不动，专门只关门读死书。

    熊先生与我同在蒙台女学，人甚好。范先生住距己不远之可伦坡，间与我通信，亦好。

    你要的明信片，有钱即买寄。以后如能将你的一切状况时常告我，我最欢喜！近拟与熊先生们组织一通信社，以通全国女界之声气。此事如成，你们于立身修学亦可得一圭臬矣。

九姑

四月二十九日早后

向警予（1895—1928），原名向俊贤，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无产阶级革命家、妇女解放运动领导人之一。

1895年，向警予出生于湖南溆浦县商会会长之家，排行老九。1903年，8岁时，她成为全县第一个进入新式学堂的女学生。1911年辛亥革命后到长沙，先后在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周南女校读书，改名向警予，表示对封建势力的高度警惕和反抗。1918年加入毛泽东、蔡和森等创立的新民学会，并组织湖南女子留法勤工俭学会。1919年在家乡参加了五四运动。同年12月，她同蔡和森、蔡畅及蔡母葛健豪等30余人远涉重洋，赴法勤工俭学。1920年初，向警予来到巴黎，进入蒙达尼女子公学。同年5月，与蔡和森结为革命伴侣。不久，她与周恩来、李立三等在法国成立共产党组织。

1921年底，向警予启程回国。1922年初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最早的女共产党员之一。7月，中共“二大”，她当选为第一个女中央委员，担任中共中央第一任妇女部部长。她主编《妇女周报》，用马克思主义理论阐述中国妇女问题，号召广大女性团结起来，为解放自身投入到革命运动中去。中共“三大”，她当选为中央委员，担任妇女运动委员会第一任书记。中共“四大”，连任中共中央妇女部部长。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后，她积极组织和领导上海妇女参加斗争，发表了40多篇有关女权解放的文章，指导中国的妇女运动。

                                 向警予与蔡和森

1925年10月，向警予、蔡和森等受中共中央派遣，赴莫斯科东方共产主义者劳动大学学习。1927年3月，回国后在武汉从事工人运动和中共地下斗争。1928年3月20日，由于叛徒出卖，向警予在武汉法租界三德里被捕。同年5月，向警予在余记里空坪刑场英勇就义，年仅33岁。

——1928年10月10日 陈觉致赵云霄

云霄我的爱妻：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信了，我即日便要处死了，你已有身（孕），不可因我死而过于悲伤。他日无论生男或生女，我的父母会来抚养他的。我的作品以及我的衣物，你可以选择一些给他留作纪念。

    你也迟早不免于死，我已请求父亲把我俩合葬。以前我们都不相信有鬼，现在则唯愿有鬼。“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并蒂莲，夫妻恩爱永，世世缔良缘。”回忆我俩在苏联求学时，互相切磋，互相勉励，课余时间闲谈琐事，共话桑麻，假期中或滑冰或避暑，或旅行或游历，形影相随。及去年返国后，你路过家门而不入，与我一路南下，共同工作。你在事业上、学业上所给我的帮助，是比任何教师任何同志都要大的，尤其是前年我本已病入膏肓，自度必为异国之鬼，而幸得你的殷勤看护，日夜不离，始得转危为安。那时若死，可说是轻于鸿毛，如今之死，则重于泰山了。

    前日父亲来看我时还在设法营救我们，其诚是可感的，但我们宁愿玉碎却不愿瓦全。父母为我费了多少苦心才使我们成人，尤其是我那慈爱的母亲，我当年是瞒了她出国的。我的妹妹时常写信告诉我，母亲天天为了惦念她的在异国的爱儿而流泪，我现在也懊悔此次在家乡工作时竟不去见她老人家一面，到如今已是死生永别了。前日父亲来时我还活着，而他日来时只能看到他的爱儿的尸体了。我想起了我死后父母的悲伤，我也不觉流泪了。云！谁无父母，谁无儿女，谁无情人！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我们虽然是死了，但我们的遗志自有未死的同志来完成。大丈夫不成功便成仁，死又何憾！

    此祝

    健康  并问

    王同志好！

觉  手书

一九二八 一〇 一〇

作者陈觉（1903—1928），原名陈炳祥，湖南省醴陵市人。收信人赵云霄（1906—1929），又名赵凤培，河北阜平人。两人都是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冬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学习期间结为夫妻，1927年又一道回国参加革命。

                       陈觉

1927年11月，赵云霄随陈觉到湖南醴陵参加了年关暴动。不久他们被调回中共湖南省委机关，组建湘南特委。1928年4月，由于叛徒告密，他们分别被敌人逮捕，关押在长沙陆军监狱。10月，陈觉就义，年仅25岁。次年3月，赵云霄就义，年仅23岁。信中提及的“王同志”指陈觉、赵云霄的婚姻介绍人王希闵，当时他也被关押在长沙陆军监狱，与陈觉同日遇害。

                                                 陈觉给妻子的诀别书

——1934年11月24日 吉鸿昌致妻子胡红霞

红霞吾妻鉴：

    夫今死矣！是为时代而牺牲。人终有死，我死您也不必过伤悲，因还有儿女得您照应。家中余产不可分给别人，留作教养子女等用。我笔嘱矣，小儿还是在天津托俞先生照料上学，以成有用之才也。家中继母已托二、三、四弟照应、孝敬，你不必回家可也。

鸿昌  手启

1934年11月24日11时钟

吉鸿昌（1895—1934），原名恒立，别号世五，河南扶沟人，著名抗日将领。18岁加入冯玉祥的队伍，开始戎马生涯。1931年，吉鸿昌因不愿替蒋介石打内战，被蒋解职并勒令出国“考察”。1933年5月，与冯玉祥、方振武在张家口建立了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任第二军军长、北路军前敌总指挥兼察哈尔省警备司令。从同年6月开始，吉鸿昌率部北征，所向披靡，三战三捷，收复察东失地。22日，收复康保城。同年7月，收复宝昌、沽源和多伦。察东四县全归同盟军之手，成为“九一八”事变以来中国军队首次从日伪军手中收复失地之举，对全国抗日民众产生极大鼓舞。1934年1月，吉鸿昌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在天津组织中国人民反法西斯大同盟。11月9日，在天津法租界被逮捕。14日，被“引渡”给国民党政府，关进天津陆军监狱。22日，被秘密押解至北平军分会军法处。24日，吉鸿昌被枪杀于北平陆军监狱，时年39岁。

吉鸿昌

殉难前几个小时，吉鸿昌将军向敌人要了笔墨和信纸，写下一封正气凛然的遗书和三封短札，致夫人胡红霞的短信便是其中之一。写完信后，吉鸿昌从容走上刑场，在刑场上写下浩然正气的就义诗，并慷慨陈词：“我为抗日而死，不能跪下挨枪，我死了也不能倒下！给我拿个椅子来，我得坐着死。”坐在椅子上又向敌人说：“我为抗日死，死得光明正大，不能在背后挨枪。你在我眼前开枪，我要亲眼看到敌人的子弹是怎样打死我的。”当刽子手在他面前举起枪时，他凛然高呼：“抗日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壮烈牺牲。

吉鸿昌致夫人胡红霞

——1952年4月29日 黄继光致母亲

母亲大人：

    男于阳历10月26日接到来信，知道家中人都很安康，目前虽然有少些困难，请母亲不要忧愁。想咱在前封建地主压迫下，过着牛马奴隶生活，现在虽有少些困难，（还）是能够度过去的。要知道，咱们（在）英明共产党、伟大领袖毛主席正确领导下，幸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男现在为了祖国人民，需要站在光荣战斗最前面，为了全祖国家中人等过着幸福日子，男有决心在战斗中坚持为人民服务，不立功不下战场。请家中母亲及哥嫂弟弟不必挂念。在革命部队里，上级爱戴如父母，同志之间如亲兄弟一般，一切在祖国人民热爱支援下，虽在战斗中是很愉快的。男决心把母亲来示，（用）实际行动来回答祖国人民对我们关怀和家中对我期望。

    最后，请母亲大人及全家人等保重身体，并请回示一封，把当地情况、土改没有，及家中哥哥嫂嫂生产比前好吗？□□□□（注：字迹已辨认不清，下同）没有？

    □祝

    玉体安康

男  际广 禀 

1952年4月29日于朝鲜

战斗间隙

黄继光，原名黄际广，1931年出生于四川省中江县石马乡一个农民家庭。父亲很早去世，他在母亲抚养下长大，10岁就给地主打工。解放初，他积极参加清匪反霸斗争，被选为村儿童团团长，评为民兵模范。

黄继光

1951年3月，黄继光报名参加了志愿军。7月，作为志愿军第十五军第一三五团二营六连通信员，入朝参战。1952年7月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荣立三等功一次。在1952年10月的上甘岭战役中，黄继光主动请缨，带着手雷和两名战士爬向敌人的火力点。当离敌人火力点只有三四十米时，一名战士牺牲，另一名战士负重伤。黄继光的左臂被打穿，血流如注，他忍着伤痛，继续向敌火力点前进。接近火力点时，他把手雷投了出去，但是未能完全摧毁敌人的火力点。最终，他拖着重伤的身躯，强忍剧痛，一跃而起，用身体扑向了敌人的枪眼，挡住了敌人的火力，部队乘势前进，攻下了597.9高地，全歼敌守军两个营。

部队党委追认黄继光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志愿军领导机关为他追记特等功，并追授“特级英雄”称号。

黄继光家书

本文摘自《一百位共产党员的红色家书》，中国文史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编者张丁系中国人民大学家书博物馆研究馆员、副馆长，家书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全国抢救民间家书项目秘书长。图片由编者提供。

信息提供：张志国（《纵横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