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是含蓄的,它悄无声息地来。
已经是春天了,盼望着有一场绵绵细雨落下来,让大地绿草如茵,春
花烂漫。可北方,纷飞的大雪一波一波袭来,冬日的余寒,让这个矜持的
春天变得更加清冷、内敛,越发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心声。
乡村的初春,仍是春寒料峭,但天气还是暖了许多,一只芦花公鸡蹲
在阳光停留的柴垛上,打着盹,几只鸽子在马厩里的房梁上“咕咕”叫着嬉
戏,田野卧在太阳底下,暖暖的,满是阳气生发的味道。
乡亲们把串门闲聊的场所转到村口的槐树下,家长里短的琐事拿到阳
光下晾晒。生活中的各种色彩仿佛都是为到来的春天做铺垫,乡下的日子
变得悠闲且有了滋味。
二哥坐在大门口的木墩上,拿着农具看着村口的方向,回村的人和离
开村子的人都会从那里经过。儿子一家过完年就走了,红灯笼还在门洞高
挂着。赶集一样回乡探亲的人都散了,村子里有些冷清。二哥抬头仰望天
空,看有飞机经过,又想念儿子了。
儿子从小学习优秀,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圳工作。这几年为照看孙儿,
二哥老两口成了背井离乡的人。现在孙子上学,不需要他们照看了,总算
是熬出头,儿子挽留不住执意回到村子里生活的父母。二哥就是北方的一
棵树,四季分明,移植到南方,没了顺序感,很难适应。
二哥在阳光下修理着铁锨,一条憨厚的狗趴在他身边,懒洋洋地晒着
太阳。不一会儿,几个乡亲聚拢过来唠嗑,有的磕着瓜子,有的抱着孙
子,多数是和二哥一样的空巢老人,亲情和乡情在中午的暖阳里交融,二
哥心里有了踏实感。早春的村庄和田野,大地虽贫瘠荒凉,但却温暖,看
似静默,希望却已萌芽。
村里人家红色的瓦房顶上,晚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白白的棉被,早上,
就被风弹成了絮状,中午,结晶后的冰柱挂在房檐上,阳光以钻木取火的
方式点燃了冰柱的捻心,冰柱化为水,“滴答滴答”地融入泥土,像润物细
无声的春雨在填一阕新词,春天一点点灵动起来。
惊蛰过后,乍暖还寒,但冻人不冻水。不几日,村子里的小河开化
了,鸭子“嘎嘎”叫着跳到河里游泳。炊烟升起时,村子沸腾起来,鸡鸣
狗吠,牛羊反刍,似闹春的帷幕拉开。
先是草绿了,树发芽了,后是小花像星子一朵一朵绽放。北方人对春
天的渴望,就像土地对春天的盼望,经过漫长的荒芜冷寂,终于长出了绿
芽,生命有了意义。
我的人生就像春天的那株小草,更愿意把根扎在土质的乡村,从哪里
找寻生活的简单与快乐,内心的安宁与平静。
当春风吹到了我家小院,唤醒了园子里的土地,小草伸个懒腰探出
头,一片嫩绿。春风扶着柳枝,荡来荡去就抽出了绿叶。东墙上谁家的
杏花把头伸过来,粉嫩的,关不住的春色总是撩人心弦。
今早起来,忽然发现门前那棵桃树,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有种“女
大十八变”的感觉,我的惊呼,击落一地的鸟鸣。燕子又在我家的檐下啄
春泥,修补旧巢了。
二哥把农家肥拉到田地里堆成一个个的山包。播种机的轰鸣让春色不
再袖手旁观,到处是生机盎然 ,到处是柳绿轻烟,含蓄的春天终于焕发了
青春。
艾红,内蒙古赤峰市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在
《天津文学》《微型小说月报》《天津日报》《劳动时报》《辽宁青年》《内蒙古
日报》等报刊杂志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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