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南阳市古称“宛城”,南阳西部五县(镇平、邓州、内乡、淅川、西峡)被称为“宛西”。在宛西一带,有一位老百姓口口相传的英杰人物,名叫彭禹廷。
他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曾担任冯玉祥部的“西北边防督办公署秘书长”,因母丧回家守墓,发现家乡匪患深重,民不聊生,遂弃官回乡,组建民团剿匪,消灭了县境内数十股土匪队伍,打垮了袭扰宛西的数万土匪。
他首创乡村自治,打造出了一个“自卫、自治、自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村村无訟、家家有余”的盛世局面,被称为“宛西自治导师”。
他大公无私,品行高洁,老百姓把他当做“圣人”“青天”。八十多年来,无论政治风云如何变幻,老百姓对他的爱戴敬仰有增无减。每年都有许许多多的父母和老师自发带着自己的子女或学生,去他的纪念馆和祠堂参观、祭奠,很多海外华人专门过来考察、凭吊,哈佛、斯坦福、牛津、剑桥、柏林等欧美著名大学都曾对他的“乡村自治”设为研究课题,发表了许多研究文章。
他是我党我军著名将领彭雪枫的族叔。彭雪枫的亲伯彭子善是彭禹廷读私塾时的老师。彭雪枫求学期间曾经得到彭禹廷的许多支持帮助,两人在政治思想上有很多交流互助。
我的家乡在镇平县南部,距离彭禹廷出生的七里庄不到二十公里。从我记事开始,就经常听长辈们讲彭禹廷打土匪搞自治的故事。在那个年代,我们村也曾遭受过匪首刘宝斌上千土匪的攻打,他们没能打开我们的村寨。后来这杆土匪被彭禹廷消灭了。我们村有的长辈曾在彭禹廷手下当过兵,有些见过彭禹廷的自卫队训练和剿匪,听过彭禹廷在群众大会上讲话。乡亲们在茶余饭后讲起彭禹廷来眉色飞舞,那种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敬仰佩服之情,至今历历在目。
我上初中时的学校是镇平二中,校园就在彭禹廷当区长时区公所所在的侯集街,我们学校过去叫“禹廷中学”。我不少同学的长辈也在彭禹廷手下干过,有的当过自卫队小队长,有的当过彭禹廷卫队的成员,对彭禹廷的事迹都听说不少,我听他们讲到过不少彭禹廷的事迹。
彭禹廷搞乡村自治触犯了地方豪绅的利益,引起了国民党当局不满,1933年国民党河南省主席刘峙密谋安排将其杀害。
彭禹廷被害后,孙中山儿子孙科送挽联:“继国父遗志,为自治先驱”;冯玉祥送挽联:“杀身成仁,做万家生佛;舍生取义,为一代完人。”黄炎培送挽联:“做下层工作,享上等荣誉,大丈夫当如是也;为民团领袖,当自治导师,有志者事竟成矣!”
文革前,对彭禹廷的评价是回避、禁忌的,主流媒体对彭禹廷的研究弘扬很不够。八十年代以后,南阳市和镇平县有关部门及一些有识之士开始收集整理彭禹廷的事迹。镇平县政协常委吴国琳、镇平县二高教师谭学禹,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谭学禹撰写了《自治导师彭禹廷传》,吴国琳撰写了《乱世英杰——彭禹廷》,为彭禹廷研究做了奠基性工作。当年跟随彭禹廷从事自治工作的刘腾仙撰写了《地方自治概况》,与彭禹廷同时搞宛西自治的淅川县民团团长陈重华在台湾写了《宛西地方自治》,保存了大量历史资料。还有于天亮、阎英明等人的著作,对于弘扬彭禹廷精神都起到了积极作用。
我初中时期的老同学好朋友侯子陵,家是侯集街附近侯寨村的。他们村里有不少跟随彭禹廷办民团搞自治的老人,子陵经常和他们在一起聊当年的事情,了解到不少情况。前些时,子陵给我寄来了一些有关彭禹廷的书籍和资料,提供了他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对我更加真实、全面的认识彭禹廷很有帮助。
现在我们所处的时代与彭禹廷当年面临的社会条件已根本不同,当年那种匪患横行民不聊生的状况已不复存在。但体现在彭禹廷所作所为中的精神品格仍然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彭禹廷精神体现了人性中的正义与美好,是穿越时代的,也是超越意识形态的。
社会的快速发展并没有改变人生的本质与宿命。转瞬即逝的人生应该怎样度过?什么是人的伟大与不朽?怎样才算活得有价值有作为?青年人立身入世应该具有什么样的追求、抱负、资质和品格?彭禹廷的所作所为,引发我们许多思考。
下面,介绍一些彭禹廷的主要事迹,以便大家更好地认识、弘扬彭禹廷的精神与品格。
一,勤勉进取,以“自助、自救、自求自”励志勉己
1893年农历正月十五(阳历3月3日),彭禹廷出生于河南省镇平县城西南七里庄。全村有六七十户人家,大多以务农为生。彭禹廷父名彭如壁,为人忠厚,知书懂医,曾设塾教书,因不能养家糊口,改为从医。禹廷兄妹七人,禹廷排行老五。家境贫寒,全家只有六亩半地,草房八间。禹廷原名延宗,后改为锡田,原字雨亭,因崇敬大禹为民治水改为禹廷。
禹廷七岁开始从族兄彭子善(即彭雪枫亲伯)读书。禹廷勤奋好学,学完了《五经》《四书》,通读了《左传》《古文观止》,坚持以工楷写日记,能赋诗作文。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禹廷十二岁时, 跟随子善老师到县里参加童子试。临走时,母亲给他换了一身比较干净的衣裳,把已经破旧的布鞋换为一双刺有红花绿叶的新鞋。
主考官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年纪尚小,穿着花鞋,问他“今年几岁了?他回答“十二岁。”
主考官说: “我出一副上联,看你能否给我对出下联?”禹廷回答:“愿意一试。”
主考官吟道:“小孩子,穿一双花鞋,乳臭未干,能是文坛泰斗?”
禹廷稍加思索,应道:“大丈夫,执七尺宝剑,志在安邦,定非武林莽汉”
主考官甚为惊喜,点头称赞:“有才,有才,出口不凡。”考试成绩出来后,禹廷名列前茅,一时传为佳话。
禹廷参加童子试之后,继续刻苦读书。1906年入县立第一高等小学堂,1908年考入开封知新中学。考试作文题为《子胥复楚论》,禹廷在文中“痛诋楚君不能用人致以资敌”,切中要害,言恳意切,校长大为赞赏。1909年由校长保送入河南省优级师范。
此时已至清朝末期,社会政治极其腐败,革命思潮兴起,彭禹廷与一些青年朋友秘密加入了孙中山创立的同盟会。辛亥革命爆发后,在河南革命军领导人张仲瑞组织下参与做驻开封新军工作,策动他们举行起义,革命党人在城里相应,不料事泄,张仲瑞等11名革命党人遭到杀害,彭禹廷被一工人掩护,后辗转至襄樊起义军刘凤桐部,革命军光复河南后刘风桐欲委任禹廷官职,禹廷觉得自己年龄尚轻,学业未完,随坚辞不就,回到开封优级师范继续学习。1913年彭禹廷考入教会办的北京汇文大学 。1916年受聘任河南省立第五中学(今南阳一高前身)英语教员。禹廷在五中执教三年,为人正直,以身师表,教学有方,深得广大师生爱戴和社会好评,校长闫敬轩对他十分赞赏。
1919年冬,经闫敬轩推荐,彭禹廷任河南省印刷局副局长。1921年夏,被委任为南阳丝厘局局长,主管丝绸税收事务。由于当时南阳的丝绸业比较发达,一般人都觉得这是个发财升官的肥缺,但禹廷志不在此,推说自己不适合做厘税事务,恳请辞职。1921年10月,闫敬轩随冯玉祥部赴陕,任陕西省路政局局长,电邀彭禹廷到陕西负责视察潼关一带路政。禹廷受命前往,竭尽职责。一个月后,闫敬轩突然发病去世。彭禹廷即返西安,看到闫敬轩家中惟有弱妻幼子,感念闫敬轩对自己的知遇之恩,遂全力帮助阎家主办殡葬事宜,从灵堂设置到宾客接待,无不周到得体,亲自撰写悼词,对逝者功德评价中肯到位,情真意切,深为闫敬轩亲朋友好称赞。
适逢西北军十一师旅长、闫敬轩好友张之江前来吊唁,见彭禹廷如此义气,才华不凡,甚为赞佩。丧事既毕,即向冯玉祥推荐了彭禹廷。
张之江是冯玉祥主要助手之一,在冯玉祥当营长时张是冯所在营骑兵排排长,后追随冯南征北战,被称为冯玉祥左膀右臂和“五虎将”之首。冯玉祥用人注重从基层行伍做起,这次破例直接任命彭禹廷为卫队团团部书记官。此后五六年间,彭禹廷随冯玉祥部自陕入汴、入京、入塞外,历任旅部书记官兼军法官、军法课长兼察哈尔禁烟督办等职。1922年,冯玉祥从西北移督河南,彭禹廷对于如何做好地方事业向冯玉祥提出了一些建议,受到冯玉祥的肯定。冯玉祥对彭禹廷在十一师的表现给予高度评价。
1925年初,张之江任察哈尔都统(为所在地方军政长官),委彭禹廷为都统署军法课长兼禁烟督办。是年5月,升任都统署秘书长。1926年3月,冯玉祥被吴佩孚张作霖打压,被迫出国赴苏联考察,让张之江担任西北边防督办,彭禹廷担任“西北边防督办公署”秘书长。是年9月17日冯玉祥回国,进行“五原誓师”,参加北伐。彭禹廷由宁夏至五原向冯玉祥报告军情,提出了一些战略战术方面的建议,深得冯赞许。
对于彭禹廷在西北军中的表现,冯玉祥1941年在重庆写的《赋诗纪念彭禹廷》中给予了高度评价。冯玉祥诗中说:“彭禹廷,彭禹廷,河南省,镇平人。一生好读书,说话不欺人,最不好说话,说话必真诚。民国十一年,他在十一师,团部书记官,埋头能苦干。做事有恒心,性情极和善,有功常归人,有过自己担。为人极耿直,是一铁面汉,后来在西北,五原誓师时,他从宁夏来,特为报告事,朝夕相过从,更见其心志。又后在豫省,办事更认真,多少好青年,佩服皆倾心。”
彭禹廷求学、做事的一大特点是刚毅自强。这来源于他的一个信念:自助、自救、自求自!
1924年,彭禹廷精心设计,巧妙拍摄了一张自己跪在自己面前名为《自求自》的照片,悬挂于自己的住室,作为座右铭。他在照片的中上方题词“民国十一年,吾跪吾前,自求自焉。岁月易迁,速醒莫长眠,立志要坚,读书要专,言多易招怼,应留半句在口边。今日应为之事,切莫待明天。彭锡田求彭锡田。”
他在《自助》一诗中写道:“世间唯有求人难,窃笑青莲枉识韩。试问谁能帮助我,抬头只向镜中看。”
他在《自救》一诗中写道:“父母恩情待报时,幼儿成立尚无期。举家八口全望我,除了自救方有谁?”
他经常讲:“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都不算好汉。”
1927年6月,北伐军进入河南,张之江任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执法处处长,邀彭禹廷任高等执法官,月薪400大洋,部队入驻郑州陇海花园。
三个月后,彭禹廷因母亲病逝返乡,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
二、结庐守墓,辞高官厚禄回乡剿匪
1927年8月,彭禹廷接到了母亲去世的噩耗,遂向张之江请假,从郑州回镇平。
行至襄县时,遇到大批从西南方过来的逃难人群。禹廷上前询问,说是大批土匪已经占领了前方的旧县,正在围攻叶县县城,禹廷在襄县滞留了十多日才踏上返乡之路,沿途不断看到扶老携幼的逃难人群。进入镇平县境,举目四望,更是一片凄凉,许多村庄断壁残垣,土地荒芜。
当他踏入家门要见母亲一面时,大哥彭延曾说:“本来想等你回来再安葬,听说土匪要抢‘干票’(即尸体)取赎金,不得不抓紧入葬了。”
禹廷悲愤至极,带着祭品、铁锨,与几位哥哥一起去母亲坟上祭拜。禹廷想起从小母亲抚养自己的艰难,想到自己对母亲生不能尽孝,病不能伺奉,死不能见面,不禁悲从心来,趴在母亲坟上嚎啕大哭。他在母亲坟前一边磕头一边说:“妈为我操尽了心,受尽了苦,可我没尽一天孝。从今晚上开始,我要住在这里,给妈暖坟100天!”
几位哥哥和他的老师彭子善都来劝他,说乡里匪多危险,野地天寒地冻,但他仍要为母暖坟。兄弟们只好从家中扛来了一些木头杆子,在地边割了一些芭茅,在母亲坟墓边搭起了一个茅草庵。
从此,彭禹廷在母亲坟边和衣而卧,日夜守墓。几位哥哥不放心,时常带着子侄过来与禹廷作伴。
每天晚上,禹廷都看到有些村庄火光冲天,不断听到枪声喊声哭叫声。哥哥们告诉他说,这是土匪出来抢劫了。
一天,二舅和二姐来坟上看他。二舅说,现在镇平县的土匪有三十多杆(一杆就是一支土匪队伍),有一万多人。仅匪患最重的侯集区,就有刘宝斌、徐竹竿、赵云升等十多杆,少的几十人,多的数百人。相邻的邓县、内乡、南召等县土匪也很多,有的一杆多达数千人。他们夜聚明散,到处杀人放火。
土匪非常野蛮残忍。他们想抢谁家了给你送个条子,限你在几天内送多少钱到什么地方,不然就杀你人,烧你房,这叫‘飞叶子’;他们到村里或老百姓家门口,大喊我是某某某,要你几天之内交多少钱财,不然就来杀人烧房,这叫‘叫场子’;他们直接把人绑走,土匪称被绑走的人是‘肉票’,女的叫‘花票’,过期不赎就杀死人质,这叫做‘撕票’。对于劫去的妇女,除奸淫之外还让人家脱光衣服给他们擀面条。对于无钱取赎的小孩,有的放在石碾上轧死,土匪叫做‘放炮子’;有的用石头砸碎脑袋,土匪叫做‘砸核桃’。二姐说,前些时土匪烧了附近的梁寨,绑了村民周玉发的‘肉票’,要他家拿200银元来赎。周家卖了一头牛,东借西借才凑了100银元,土匪为了逼周家继续交钱,就割下了周玉发的耳朵送到周家,这叫做‘捎包’。
“这可叫老百姓怎么活啊!”彭禹廷满腔悲愤,彻夜难眠。
守墓期间,每天都有亲戚朋友和父老乡亲前来慰问吊丧,诉说土匪残害百姓的情况,同时,也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有识之士,如刘书云、周子升等。
刘书云是本县南部沙河刘村人,南阳师范毕业,他的堂哥是省政府参议员,家境富裕,甚有见识,因家乡匪患严重来到七里庄姑姑家暂住。他经常来到墓地陪同彭禹廷,畅谈国家局势和个人抱负。
一天晚上,彭禹廷刚刚入睡,大哥二哥和几位乡亲过来找他。禹廷问及何事,原来本县著名的土匪头子刘宝斌手下一个叫范麻子(外号‘天不怕’)的头目,正在村里‘叫场子’。
彭禹廷跟随大哥二哥悄悄回到村里,从暗处观察,只见范麻子腰插一把大刀,扯着嗓子喊叫:“日你娘,操你薰,老子就是刘宝斌。限三天,拿花边(银元),三天不拿拉火鞭(烧房子)。大小鳖娃全崩净,好坏房子底朝天。”
范麻子如入无人之境,掐着腰大喊大叫,村里一片沉寂,没人敢吱一声。彭禹廷觉得,土匪之所以敢于这么猖狂,主要是老百姓被吓怕了,只能忍气吞声,谁也不敢站起来斗争。禹廷对大哥二哥说:“要活捉范麻子,煞一煞土匪的威风,长一长乡亲们的志气!”
大哥连忙制止:“这可使不得!范麻子是刘宝斌手下头目,刘宝斌是全县有名的土匪头子,人多,心狠,前年抢劫元明寺时,一连烧了8个村庄。”
禹廷说:“范麻子已经对全村‘叫牌子’了,如果村里拿不出他要的钱,刘宝斌的队伍必然要来抢劫,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惩治了他再说!”
于是,叫了几个青壮汉子,悄悄来到范麻子身后,突然扑上去将他按倒。
范麻子大声嚎叫:“你们不想活啦?敢抓我‘天不怕’!”
彭禹廷指挥大家找来一把旧棉花套子塞到范麻子嘴中,把他捆绑结实后扔到红薯窖里,用厚厚的石磨盘盖住窖口。
彭禹廷与刘书云商量,要大张旗鼓的枪决范麻子,一则让匪首刘宝斌知道我们手里有枪,不敢轻易惹我们;二则用范麻子的人头镇一镇土匪们的气焰。
刘书云说:“咱们手里没有枪,上哪去弄枪呢?”
彭禹廷听说袁营寨主那里有枪,准备过去借几支回来。袁营在七里庄西南七八里路,是一个有三百多户的大村寨。寨主叫王大经,有土地十多顷(一市顷100亩),为了防止土匪抢劫,购买了五十多支枪,成立了一个寨勇队。
彭禹廷到袁营以后,向乡勇递了一张印有“西北边防督办公署秘书长彭锡田,字禹廷”的名片。寨主王大经很客气地出来迎接,彭禹廷讲明来意,提出要借10支步枪10名乡勇,用后即还。
王大经害怕土匪知道后进行报复,推托不借。彭禹廷说:“寨主的难处我能理解,但土匪如此猖狂,忍耐不是办法。如果大家都不起来与他们斗,土匪只会越来越厉害,你的家产恐怕保住今天保不住明天。”
言毕,起身告辞。彭禹廷走出二三里路,忽然听后面有人高喊:“彭秘书长请留步!”
原来是王寨主的次子王元甫骑着一匹大马,带着十余名武装乡勇赶来。王元甫在县城经商,眼界开阔,仗义疏财,喜欢结交社会名流,听说彭禹廷来家借枪未果,深感不妥,与父亲晓明大义,王大经经过深思觉得彭禹廷的话确有道理,就叫儿子马上把人枪给彭禹廷送去。
彭禹廷借到人枪之后,让刘升云等集合村民,把范麻子从红薯窖中提出来。刘书云站到大碾盘上指着范麻子说:“对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如果放了他,他还会三天两头来‘叫场子’,七里庄还能有安生日子吗?现在禹廷表哥手下有人有枪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啦!”
彭禹廷当众宣布了范麻子的罪行,问大家该不该杀范麻子?乡亲们齐声呼喊“该杀!该杀!”
彭禹廷让人把范麻子拉出村外,立即执行枪决。
处决范麻子在镇平县引起了很大反响,也产生了很多传说。有的说彭禹廷在西北军当秘书长,回来为母守墓带了一个警卫排;有的说彭禹廷当了军长,带回来一个连,还有机关枪。老百姓很受鼓舞,看到了希望。土匪们胆战心惊,刘宝斌将信将疑,一时不敢到七里庄报复。
彭禹廷继续到母亲坟上守墓,许多老百姓和社会贤达陆续到坟上看望,请求彭禹廷出来带领大家剿匪。
镇平县有个著名学者周子升到坟上找到彭禹廷,请求他顺应民意出山剿匪。彭禹廷说:“锡田早有弃官剿匪之志,但在家乡无职无衔,名不正言不顺,恐怕影响剿匪大业。”
周子升将百姓愿望和禹廷之志转告镇平县南一区区长王云亭和南二区区长王价之。王云亭住侯集区布袋王村,家有200多亩土地,在县城有一处商店,对猖獗的土匪无可奈何,白天到区公所办公,晚上到袁营寨子里躲避,早想离开这个位置,前些时已经把区长的职权交给了赵宝斋代理。南二区区长王价之的情况与王云亭大体相似。二人听周子升讲了彭禹廷弃官剿匪的志向以后,就向县长马英提出,要把区长职位让给彭禹廷。马县长完全赞同,第二天就和两位区长一起去七里庄为彭母吊孝,诚恳表达了愿望。马县长讲:要将南一区与南二区合并为一个区,总称镇平县南区(因区公所在侯集镇,人们习惯叫侯集区),请禹廷就任南区区长一职,并讲已经写好了委任状。第二天,又有数十名民众来到彭母坟上,跪求彭禹廷及早担任侯集区长。彭禹廷慨然答应了县长和民众的要求,表示尽早到侯集任职。
因当时侯集区的区长事务暂由赵宝斋代理,需要事先与赵宝斋沟通,刘书云提出自己先去与赵宝斋协商。
赵宝斋家住侯集东南十五里的杜庄,家有六十多亩土地,代理区长以后,匪首刘宝斌要给他点厉害看看,就绑了他小儿子的‘肉票’,赵宝斋给刘宝斌送了一匹白马才赎回儿子。前几天,刘宝斌又给他飞了一个‘叶子’,让他十天内再送100大洋。赵宝斋正在发愁,刘书云到来,讲了县长让彭禹廷接任南区区长之事,请他搞好配合。赵宝斋表示愿意辞职让贤,欢迎彭禹廷就任南区区长。
1927年农历8月28日,彭禹廷到侯集区任职。侯集街及周围村庄的民众自发涌出,从赵河边一直排到侯集街的东门外。人们翘足仰首,只见一位身材清癯、面容坚毅、仪表端庄的先生步履稳健地走过来,边走边向大家招手:“谢谢父老乡亲们!谢谢父老乡亲们!”
两天后的上午八点,彭禹廷在侯集街东门外广场召开了村长和民众大会,全区44个村的村长和部分民众参加。彭禹廷说:“锡田这次回来,本来是为母守制,不料看到家乡匪患如此惨烈,内心十分沉重。乡亲们请我出来,锡田出于良心逼使和桑梓义务,决定留下来与大家一起剿匪。为什么这些年土匪越来越猖獗?就是因为当官的不愿尽责,军匪互相勾结,老百姓没有依靠。我们全区四五万人,土匪才有多少?只要我们大家站起来,团结战斗,就一定能够打败土匪。大家拥护我当区长,我义无反顾,一定要为老百姓看好门,办好事!要尽快肃清南区的土匪,然后实行自治,把南区建成老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家园。”
彭禹廷话音刚落,全场就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一些人高喊:“拥护彭区长!拥护彭大人!”
彭禹廷说:“我是乡亲们的看门人,办事人。大家不要叫我“彭大人”,也不要叫“彭区长”,可以叫我老彭,因为我教过书,也可以叫我彭先生。”
从此后,镇平县的老百姓就开始称他“老彭先”。直到现在,八十多年过去了,镇平县和宛西的老百姓提起彭禹廷,没有多少人叫他的官衔或大名,都是说“老彭先如何如何。”大家感到他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是咱老百姓自己的官,这样称呼他既能表达内心的敬重,又感到很自己很家常。其实,“老彭先”当时只有34岁,被害时年仅40岁。
接着,彭禹廷亲自起草了《镇平县南区公告》,决定在全区实行自治,建立自卫队,清乡剿匪,对一切从匪、通匪、窝匪者实施严惩。
县境内一些有识之士听说彭禹廷进行剿匪,积极给予支持。袁营寨主王大经送来了10支长枪10名乡勇;刘书云的堂兄刘子卓和大栗树村乡绅(前清举人)黄鼎九各送来物5支长枪;石佛寺区长毕裕佛借给10支长枪2支手枪;华沟村村民举报有散匪在本村窝藏枪支,禹廷带人到华沟收缴出11支步枪。
许多热血青年踊跃报名参加剿匪,禹廷挑选三四十名组建了民众自卫队,是为镇平县南区自卫团第一队。禹廷自己亲兼自卫队队长,刘书云任秘书,王金声(在西北军中当过连长)任教官,抓紧建章立制,进行军事训练,准备展开剿匪战斗。
(未完待续。全文共十章,此后每期发一至二章)